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迷谍雾影

第82章

“我不是冲钱来的?”邹士夔争辩道。

“小阿弟,你讲义气!”严先生伸出大拇指举到邹士夔面前,“我们有恩必报,你有什么要求,不妨讲出来,我们尽力而为。”

“你猜错了,我不是叫花子,更不是监狱看守。但跟叫花子一样无家可归,我希望你们能收留我。”

严先生与鞋匠、冯剑瑛面面相觑,都很惊讶。

“小阿弟,我们不收留陌生人。”严先生口气委婉地拒绝。

鞋匠严肃地问:“你到底是谁?”

“我是与冯剑白一道被枪毙的人。”邹士夔说。

“骗人,我才不信呢。”冯剑瑛撇嘴做出不屑的表情。

邹士夔撩起破衣服,露出左肋下的枪洞。由于刚才被压,伤口崩裂,撅起一个小口子,里面正冒出血珠,证明自己所言不虚。

“哦,原来你就是那个被野狗拖走吃光的死人。”鞋匠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。

看见邹士夔有点懵头懵脑,他解释说,冯剑白牺牲之后,他们一直在打听埋在哪里。社会上传言说,枪毙十三个人,有一个埋得浅,尸首叫野狗拖走吃掉,所以地下只埋了十二个人。

邹士夔这才明白,估计这是“剥皮鬼”为保护他,编出的谣言。

“你刚才说不是**,怎么会跟冯剑白一起被枪毙?”严先生问。

“我是放火烧日本人东和馆电影院的学生!”邹士夔将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告诉他们,最后说:“现在,我没有身份,没有户口,是一个早就死了的活死人,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幽灵。希望你们发善心,收留我。”

“原来是抗日的好汉!”鞋匠说,口气亲切了很多。

冯剑瑛双目含泪,同情地附和:“你受苦了,看在你跟我哥一起坐牢的份上,我很想让你留下,可我说了不算。”

她可怜巴巴地用乞求的目光看向严先生,他面色严峻,迟疑不决。

“小阿弟,我们这里也是是非之地,恐怕不适合收留你,你还是回家去。你在上海总有家人吧?”

鞋匠也说:“你知道我们是沾红的,随时可能被捕杀头,你不会想再被枪毙一次吧?”

邹士夔长叹一声,告诉他们自己家里情况。

“你父亲生前是新闻检查所所长?”严先生问。

邹士夔点头。

严先生与鞋匠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,方才开口说:“你的情况很特殊,让我再想想。要不,你先住下,慢慢从长计议。给你介绍一下,这一片是明星剧团租下的宿舍,我们都是剧团的人。冯剑瑛是我们剧团的大明星,这位扮鞋匠的叫区祖望,是咱们剧团的总务,我是剧团经理,鄙姓严。”

“严经理,你真好。”冯剑瑛笑了,伸出手给在邹士夔,“欢迎你从地狱边缘重返人间。”

鞋匠也跟他握手,说:“你是冯剑白的难友,就是我们朋友。好好养伤,这里很安全。”

邹士夔感激地不停道谢。

“剑瑛,你负责照顾他康复。”严经理指定说,“他跟你哥在一个牢房,是伴他最后一程的人,你应该有许多问题要问他。”

冯剑瑛是个温柔细心的好姑娘,在她精心照料下,邹士夔康复很快。尽管她一天要往邹士夔床头跑好几趟,可总板着脸,没有笑容,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。

“咱们好像在哪里见过?”邹士夔问。

他想起去年夏天,在南京路行驶的有轨电车上,一个女学生吊在车门口。她右手拉住铁扶手,让大半个身体悬在车外,左手从随身的书包里摸出一把传单,高高擎起,让风吹起一片片传单。她穿一件月白色布褂,下着黑色过膝百褶裙,长统麻纱袜子黑皮鞋,阳光打在她白皙的皮肤上,照得晶莹透剔,宛如散花的仙女。眼前这个姑娘似曾相识。

“你要搭讪女孩子,能不能想个新鲜点的招儿。”冯剑瑛给他一个大白眼。

“你在南京路发过传单吗?”邹士夔继续启发。

“我在很多地方发过传单。”

“当时巡捕来追你,一个小伙子骑自行车把他们引开了,记得吗?”

“不记得有这回事。”冯剑瑛斩钉截铁地回答。

“那个小伙子就是我,我救了你。”

“胡说啥,你不会又发烧了吧。”冯剑瑛照邹士夔手拍一巴掌,满脸不屑,“醒醒吧,别做梦,现在是我收留你!”

“这事我记得真真的,决不会搞错。”邹士夔有点丧气,但仍然狡辩。

“你让我瞧一眼伤口?”冯剑瑛说着就去揭邹士夔褂子。

邹士夔脱下褂子,露出胸膛。冯剑瑛小心翼翼揭开包裹的纱布,看见原本溃烂的胸口枪洞开始结痂愈合。她仔细用干净纱布拭去结痂边缘渗出的清色液体,一边给抹上新的金创药。

“你真是命大,差那么一丝丝。”冯剑瑛用手比划,“剥皮鬼没给你上药?”

“他们用了土方,不太管用。我高烧两个礼拜,愣是从鬼门关挣出来。”邹士夔笑着说,“醒的那天,我说想喝荷兰水(即汽水),剥皮鬼以为我烧傻了,兜头给我一耳光。”

“刚来的时候,你的伤口溃烂了,肿出个大脓包,幸好遇上我。记着,我才是你救命恩人!”

“记着呢,还不是被区祖望打的,我有仇必报。不过看在你这段时间精心照料的份上,我决定不记仇,只记恩。”

“这还差不多。”

“我有恩必报,打算以身相许。”邹士夔开玩笑,这么多天相处,彼此关系拉近了不少。

“要死啊,不正经!”冯剑瑛扬起手,手指只是轻轻滑过他脸颊,像羽毛掠过。

“我哪有不正经?这两天你把我看光了,得对我负责。”邹士夔继续逗她。

冯剑瑛面皮薄,一下子羞的通红。

“去死吧!我好心帮你换药,你还调戏我。早知道你不是好人,不如不救你呢。”

“我怎么不是好人?被捕前,我是正经的大学生。”邹士夔争辩。

“鬼才信,抢贡奉我哥的馒头吃,强盗!”

“嘿,你不知道,祭奠完的贡品都是剥皮鬼吃的。再说,我跟你哥一块儿受刑,受得起你两个馒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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